谢予、路雪辞、庄谦、周景星属于卫生第四小组,大值周这天负责打扫紫藤长廊。
    初秋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,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。校园里各色植物树叶开始逐渐变黄,但还没有完全凋落。紫藤长廊周遭的落叶不多,但因为学生下课都喜欢到这一片儿来散步休息,地上、草丛里零星地散落着些零食包装袋。
    “祖国的花朵怎么这种素质。”周景星一边捡垃圾一边愤愤道,“要我说,就该把这些乱丢垃圾的人逮起来,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押到台上去念检讨!”
    庄谦乐了:“你还记着那事呢?”
    周景星:“我能记一辈子!”
    “他上学期逃课去网吧被胡主任逮住了,在升旗仪式上念了检讨书,”谢予对路雪辞解释,“当时有人拍了照片传到学校贴吧里,结果不小心被他妈妈看到了。周景星就谎称自己是作为进步之星在国旗下讲话。他妈妈特别高兴,还奖励了他零用钱,后来开家长会知道了真相,追着周景星打了三条街。”
    路雪辞忍不住扬唇。
    “笑吧,你们就笑吧。”周景星满脸悲愤,“你们这种优等生是永远不会懂我们这些渣渣的痛的!”
    路雪辞和谢予都是国旗下讲话的常客,但他们都是作为优生代表上去发言的。念检讨书?一辈子也不可能!
    四个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把负责区域打扫干净了。路雪辞最后环视一遍,发现有一截道牙石下好像还有点垃圾,被斜长的杂草掩映住了。他走过去弯腰拨开杂草,从石头下面的洞里拨出一个上好佳包装袋。
    但下面好像还有东西。
    路雪辞皱皱眉,伸进手去摸了摸,掏出了一个砖红色封皮的笔记本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谢予偏头,看见了路雪辞手里的本子,奇道,“这是什么?”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路雪辞指了指,“下面那个洞里拽出来的。”
    庄谦和周景星也过来了,都觉得这本子有点不寻常。
    “肯定不是谁掉的,应该是存心藏里边儿的。”周景星一脸发现珍宝的惊喜,“不会是什么武功秘籍吧!”
    “还葵花宝典呢。”庄谦也被勾起了好奇心,“打开看看,到底是啥?”
    路雪辞翻开扉页,上面用潦草的狗爬字龙飞凤舞地写着:
    “——恭喜发现宝藏!”
    几人交换目光——还真有点东西?
    翻到下一页,笔记本的主人用潦草字迹继续写道:
    “学弟学妹,见字如晤。作为一名在一中叱咤三年的浪荡学子,我掌握了这片土地上无数阴暗的秘密,发现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……我深憾于本人毕业后这些秘密将被永远掩盖,痛心于真相无法大白于天下,故忧愁幽思著下此书,藏之地洞,传之有缘人,望捡到此书后能善加保管,好好利用,如此方不负我一片苦心!”
    “我去。”周景星搓了搓胳膊,“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……所以这是某个已经毕业的学长写的?他掌握了这片土地上无数阴暗的秘密……学校有什么秘密?”
    学生自杀跳过楼?
    教师队伍中潜藏着败类禽兽?
    校领导出轨包养小三?
    无数可怕的猜想在几息之间涌上心头,路雪辞在紧张的气氛下翻开了下一页——
    “秘密一,级部主任胡奋最爱穿大红色的内裤!”
    路、谢、周、庄四人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这学长真他妈是个人才,”庄谦给整乐了,“现在是不是在报社专门负责写新闻头条?”
    “靠,亏我还真紧张了一阵,”周景星说,“不过老胡确实喜欢穿大红内裤,我有次上厕所看见了。他屁股上还有颗痣呢。”
    庄谦:“给你笔,你可以把这条内容补充到一中的阴暗秘密里。”
    谢予听不下去了:“看看下一张。”
    路雪辞翻到下一张。
    “秘密二,本人经多次实践总结出了藏手机大法,现无偿分享给幸运的你:如果在教室的话,可以把手机藏在黑板上面的凹槽、投影仪上面的平台、暖气片夹缝、或者干脆套个袋子扔垃圾桶。如果在宿舍,可以打开窗户挂在空调外机上、贴在墙上的海报后、放到阳台滑动门的夹缝或者阳台正在晾的衣服口袋里。另外还有,厕所上面的天花板是可以抠开的,踩个凳子把手机放里面,百分百查不到。”
    “靠,太有用了这条,”周景星只恨没带笔记,“全是干货啊!”
    “秘密三,高二教学楼2、7、9、18班教室监控是坏的,考试分进这几个考场的话……你懂得。”
    “秘密四,教你一个快速发烧的方法:薄荷牙膏涂太阳穴,多揉一会儿后泼冰水。如果不管用,就洗澡时冷热水交替多冲几遍。想请假的时候可以用,但不建议多用。”
    庄谦叹为观止:“这哥们可真是个违法乱纪的好手啊。”
    路雪辞深以为然。
    他又翻了一张。
    “秘密五:半夜十二点的未名湖是一中最美的景色,有机会的话建议尝试一下。PS:约妹子告白,百分百会成功!”
    校园东边有片湖,仿照名校叫做“未名湖”,湖里的水很干净,里面还有鱼,湖边有杨柳小道,是除紫藤长廊外的第二大情侣约会圣地。景色虽然不差,但远远没到惊艳的地步。照这本子里的说法,难道半夜会有什么特别之处?
    “说的我很好奇啊,”周景星说,“但半夜十二点,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到湖边去啊,校门都关了。”
    “翻墙可以啊。”庄谦说,“体育场那边有块矮墙能翻进来。”
    周景星立刻来了兴致:“那咱们今天晚上就来学校探一探,怎么样?”
    庄谦:“不是吧,你来真的啊?”
    周景星:“你们不好奇吗!?”
    ……别说,还真有点好奇。
    但半夜十二点不睡觉,黑灯瞎火的翻墙来看风景?路雪辞可没那个兴致。刚想说不感兴趣,谁想一转头发现谢予正盯着他,眼神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期盼:“来吗?”
    路雪辞脑子一抽,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:“……行吧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这么定了啊!”周景星伸出小拇指,“拉勾勾,今晚十二点,谁不来谁是小狗!”
    庄谦一脸嫌弃:“你幼不幼稚?”
    “快点!你是不是不敢来!”
    “这有什么不敢的。”庄谦翻了个白眼,伸手和他勾住。在周景星亮晶晶的目光中,谢予和路雪辞也不得不伸出了小拇指。
    笔记本后面还有很多内容,快上课了来不及看,路雪辞就先把本子收起来,等有时间再拜读这位一中浪子的神作。
    因着晚上的计划,周景星一整天都很兴奋,晚自习放学特地又嘱咐了一遍:“晚上十二点!不见不散啊!”
    四人校门口分别,各自回家。
    路雪辞以往到家洗漱后就睡觉了,今天因着十二点还有行动,这会儿睡也睡不踏实,于是决定做套数学卷子打发时间。
    他的速度很快,最后一道大题做完才过去一个小时十几分钟,订正了一下答案,全对。
    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半,闲着也没事做,路雪辞干脆换上衣服出门,提前去了学校,然后绕到学校后方,找到了挨着操场的那面墙。
    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永远考第一、所有人眼里的标准优等生,路雪辞虽然并非大家想象中的乖顺,但也的确没干过翻墙的事。他抬头目测了一下围墙的高度,刚想助跑试一试,不料墙头上突然冒出一道黑黝黝的人影,稳稳蹲在那里盯着他。
    这一片位置幽僻寂静,连路灯都没有,只有夜风刮动树叶的沙沙响声,陡然冒出这么一大块黑影,淡定如路雪辞也不禁吃了一惊。
    好在黑影很快出声了:“是我。”
    路雪辞微微绷紧的肩颈肌肉放松下来。他听出了是谁。
    黑影从两米多高的墙上一跃而下,稳稳落在草坪上,而后站起来,露出颀长的身形。谢予拍了拍掌心蹭上的土,笑说:“来这么早?”
    路雪辞看他:“你不也很早?”
    “提前过来探探路,”谢予说,“这墙还可以,有借力点,不难翻。”
    路雪辞实话实说:“我没翻过墙。”
    “很简单,我教你。”谢予示意路雪辞跟他走到墙根,用手指了指:“看,这块地方正好有个凸起。先助跑加速,跑过来蹬住这块凸起身子往上纵,同时手臂用力往上扒住墙头,用上肢拉力把身体带上去。”
    “我先做个示范?”
    路雪辞点头:“好。”
    他站到一边,看着谢予后退几步后迅速跑起来,而后脚下猛地用力,一蹬一跃——
    阵风鼓荡起他的校服外套,少年的背影像暗夜里矫健的鹰。
    谢予翻上去后就这么“挂”在墙头上,回头看路雪辞:“你试试?”
    路雪辞后退几步,开始助跑。
    这对他来说难度不大,多年练舞的经历让他体态轻盈,谢予觉得对方像只小燕子或是小鸽子,根本没怎么用力,轻飘飘地扑了一下翅膀就优雅地飞上来了。
    “厉害。”他由衷赞叹。
    路雪辞看着他:“都是老师教得好。”
    谢予感觉对方的语气好像带着一丝丝戏谑,但又觉得以对方的性格不会如此,正怀疑是自己的错觉,对方已经纵身跳了下去。谢予回过神,也跟着跳了下去。
    这么一来一去,时间已过了五六分钟,谢予看了看表:“马上十二点了。”
    “再等两分钟。”路雪辞说。
    谢予点头。
    刚才折腾着翻墙让体温升上去了,这会儿站着不动弹,半夜的风又一吹,才觉察出一丝冷意。
    路雪辞出来时还穿着短袖,忍不住摸了下手臂。
    白天这么穿还好,半夜温度却降的明显。也是,已经进了十月,秋意越来越浓了。
    谢予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递过去:“穿上吧,有点冷。”
    他是以夜跑为借口溜出来的,他妈怕他出汗后感冒硬要让他穿上外套,现在看还真穿对了。
    路雪辞看他:“你不冷吗?”
    “不冷。我火力旺。”
    谢予没逞能,或许是从乡下长大整天在田间地头疯跑的原因,他身体素质极好,即使冬天掌心里也是火热的。
    路雪辞不接:“我也还好,没那么娇气。”
    “知道你不娇气,我是怕你感冒。”谢予指了指,“看,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”
    ?真的假的。
    路雪辞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,黑灯瞎火的哪看得见什么鸡皮疙瘩,正想抬头质问,谢予手臂一扬,从身后把校服给他披上了。
    衣服格挡住冷风的侵袭,皮肤表层温度瞬间回升。校服似乎是刚刚洗过,鼻端还能隐隐闻到一股皂荚清香。
    谢予笑问:“暖和吗?”
    路雪辞点点头,老老实实把外套穿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