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还是裴沐第一次看着肖池寒下车，司机停好车下来将后备箱中的轮椅拿出来组装好放在后座边，肖池寒平日里可以自己从车上挪到轮椅上，只是这两天住院，状态不太好，宋叶这才扶了一把他的手肘。
裴沐控制着自己不要盯着他看，捏着手里的红包低着头，在余光看到肖池寒坐好，腿上搭了毯子之后才抬头，他走上前将手里的红包直接递给了肖池寒：
“今天就算是我跟你来吃席的，这个红包你帮我给陈院长吧。”
跟着肖池寒白吃一顿酒席，总好过直接和陈妈妈说他是方谨的歌迷要好。
见肖池寒不动，裴沐直接往他手里一塞。
沉甸甸的，摸着得有一万块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直接将一沓钱塞他手里了，他抬眼看着裴沐执拗的样子顿了一下：
“小刘把那个礼盒给我。”
司机过来将那个红色漆贝母的礼盒拿了过来递给他，肖池寒这才抬眼：
“你这红包包的不小，直接给陈院长她不会要的，塞这里面吧。”
裴沐也知道陈妈妈的性子，他本来准备混进去随便写个名字把钱放下的，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肖池寒了，他看了看那个盒子，倒是挺大的，这门口也没个桌子，他索性直接蹲下掀开盒子，小心地将里面精致的长命锁和手镯拿出来，然后将红包塞到了底下丝绒垫儿的下面。
肖池寒瞧着他这直接把他腿当桌子的模样眉眼微深，却是没说什么。
“好了，这样看不出来。”
“走吧。”
今天出来为了方便肖池寒没用电动轮椅，宋叶将他推了进去，距离开席的时间还有些早，裴沐就跟在肖池寒的身边，进了这从小一直期盼进来的大酒楼，他正准备打量一下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：
“肖总，就知道您一定提前到，我妈念叨你好几次了。”
裴沐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，面容有些黑黢黢，穿着休闲短袖的人大步笑着过来，不是别人，正是从小带着他上学，帮他打退欺负他的那些高年级学生的方青，裴沐下意识上前一步之后就立刻顿住了脚步。
肖池寒到了这里才算是有了些笑意：
“陈院长和孩子呢？”
“在楼上，我包了个套房，走。”
楼上的套房此刻很是热闹，裴沐跟着肖池寒进门，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抱着胖乎乎小家伙的陈妈妈，就是那一瞬间，他眼睛忽然有些酸涩的发涨。
“肖总来了。”
陈院长今年也快七十了，眉眼比从前更多了两分岁月赐予的祥和，她抬眼看向了肖池寒，眼底的慈爱和心疼很像从前看着方谨的时候：
“怎么比上次见还瘦了呢？没好好吃饭吗？”
肖池寒自己滑了轮椅过去，脸上多了几分生机：
“工作忙了些，没事儿的，今天带了两个朋友过来，蹭您这儿的酒席。”
裴沐进屋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，这会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过来，还有小声的议论声。
听了这话陈院长才抬头，她认识宋叶：
“宋医生也来了，你多费心，看着他些。”
宋叶看了一眼肖池寒：
“听到了吗肖总？”
肖池寒目光都在孩子身上，恍若未闻，终于陈院长对上了裴沐的眼睛，裴沐的呼吸都放轻了，他极力忍着没有失态，控制着声线叫了一声：
“陈院长，恭喜小千金满月。”
老人笑着端详他，对这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有一股没来由的好感，还觉得有些眼熟：
“好孩子，我瞧着你有些眼熟。”
裴沐看着从小对他最亲的人，心里有些激动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屋内有些小声地议论：
“我看他好像是明星。”
“对，你这么说我好像也在电视上看到过他。”
方青也看了过来，总觉得眼熟，忽然他一拍手，扯起嘴角一乐：
“裴沐，是不是？妈，前几天你看的直播，就是他唱了小谨的歌。”
这一声小谨，让屋内有片刻的安静，肖池寒眉眼微垂看不出表情，裴沐呼吸一窒，只觉得这十年的时间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，方青这大脑袋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，这个时候提他做什么？
果然陈院长恍然想起了什么，浑浊的眼底有些发红，搞半天才出声：
“对，对，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，唱的真好。”
裴沐一对上陈妈妈的眼睛情绪就有些失控，眼底的湿气有些弥漫，食指，中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搓了两下，眨了下眼睛，努力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。
肖池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略过，注意到他那个小动作的时候眼神一紧，他也有这个小习惯吗？
很快，这个话题被一个亲戚带了过去，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今天的主角身上，肖池寒将盒子递了过去：
“这是给孩子的满月礼，给小家伙看看，喜不喜欢？”
里面的项圈和镯子做工精致细腻，花样繁复，看得出来应该是定制款，方青的爱人笑着接了过去，道了谢，一边的亲戚也出声：
“这项圈真漂亮，给孩子戴上吧。”
“肖总，要不要抱一下悠悠？”
肖池寒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，怕抱着她不舒服，刚要拒绝，陈院长笑了出声：
“抱抱吧，不用怕。”
方青将孩子递到肖池寒的怀里，裴沐屏住呼吸看着轮椅上的一大一小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肖池寒这么紧张，手臂僵硬地不敢换个动作。
怀里的孩子温温软软，带着一股奶香气，小嘴晶莹挂着口水，呜哇呜哇地不知道在说什么，一双大眼睛宛如黑葡萄一样，亮晶晶的看着正在抱他的人，肖池寒的眼底一瞬间柔软了下来，方谨随了方青父亲的姓，这孩子应该算是他侄女，如果他还在，一定也会很喜欢这个孩子吧？
裴沐蹲在了轮椅边上，鼓了一下勇气，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小东西的脸蛋，滑滑嫩嫩的，就像是蒸好的鸡蛋糕一样。
何兆廷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，这些日子约好的资源掉了不少，他知道肖池寒查了那天耳返的事儿查到了那个舞台助理的身上，知道这是他给的警告。
所以这些天他都没往肖池寒的身边凑，今天本想着借陈院长小孙女满月的事儿过去接他，也算是有个缓和，但是到了别墅才知道肖池寒这几天都不在。
他更没想到裴沐竟然和肖池寒在一起，更出现在了这里，裴沐，到底是从哪冒出来了这么一个人？
“兆廷过来了？快进来。”
还是陈院长看到了门口的人，招了招手。
裴沐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都寡淡了下来，而肖池寒只是逗着怀里的孩子，恍若未闻。
何兆廷八面玲珑，这里的人他都认识，笑着一一打过招呼，这才到了肖池寒的身边，看向了裴沐，裴沐也看向了他：
“何经济，真巧。”
何兆廷每次对上裴沐的那双眼睛都不自在，每次看到他，他都能想到方谨，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，每一次出现，似乎都能夺走肖池寒的关注，就像从前都方谨一样。
“是巧，你和陈院长认识？我常来，怎么之前都没看到过你？”
这人到底是不是和方谨有什么关系？肖池寒听到这话的时候逗弄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，裴沐今天的出现确实太巧了。
裴沐倒是有些佩服现在的何兆廷了，上一次做了那种事儿现在当着他的面就像是若无其事一样。
“我是准备到孤儿院捐点款的，路上碰到肖总，来蹭个宴席。”
何兆廷的心微微一沉，肖池寒怎么忽然对裴沐这么上心，难道就因为这上次那一首歌吗？
宴席结束后，何兆廷想单独和肖池寒说说话：
“我送你回去吧，上次的事儿我想和你解释一下。”
肖池寒停下轮椅，抬眼看向何兆廷，眉眼间有些不耐：
“你该做解释的人似乎不是我，娱乐圈是需要手段，不过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要耍到我面前来。”
“上车。”
这一句是对着身后的裴沐说的。
裴沐是托肖池寒关系进来的，自然也要一块儿离开，这才跟着他上了车。
肖池寒毕竟还在住院，折腾了一下午，脸色也不怎么好看，上了车身子便靠在了椅背中不再言语。
“肖总，你要回医院吧？那和我家不顺路，把我放路边就行。”
“送他回家。”
这话是肖池寒对着司机说的。
裴沐只好靠坐在后座，星星孤儿院比较偏僻，现在走的外环线不限卡车，黑色的迈巴赫被那些个庞然大物围在中间行驶，裴沐只觉得身边的卡车好像随时都要碾过来一样，手心的冷汗控制不住地往外冒，自己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胸腔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，呼吸声也越发粗重。
肖池寒睁眼转头看过来，就见裴沐的脸色一片雪白，整个人神经绷紧一般地坐在那里：
“怎么了？不舒服吗？”
前面坐着的宋叶也回过头来看他。
裴沐此刻耳边像是有无数台发动机一样轰鸣作响，肖池寒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，他只咽了一下口水，试图缓解这股紧张，手在身侧攥紧了裤子：
“啊，没有，你这车太好了，可能是有些晕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