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谦直接喷了,一边笑一边咳嗽。
    谢予简直对他的语文素养佩服的五体投地,“你相过亲?”
    “我姐相过啊,她资深社恐,相亲的时候非拽着我去。”周景星说,“有一次她相的那个对象也是个社恐,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十分钟都没人说话,气氛凝重的我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。”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
    “然后我寻思我不能在旁边干看着啊,我就装成服务员,买了几支玫瑰花给他们送去,说今天是5.20,这花是店里送的,想缓和一下气氛。”周景星说,“但没想到那男的对花粉过敏,一边流泪一边不断地对我姐说对不起,旁边的人还以为是出轨男在痛改前非,场面顿时更尴尬了。”
    几人都笑起来,连路雪辞都忍俊不禁。
    “快点,别磨磨蹭蹭的,”一道声音突然从前台处传过来,“五十块都拿不出来?”
    这声音有点耳熟,四人转头看去。
    王岳川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前台,服务员做了三个彩虹冰淇淋递过来,高翔和马子越接了:“再给健哥要两个蛋挞。”
    王岳川沉默照做。高翔接过蛋挞和马子越走了,孙健等在店外面,三个人接头说了几句话,随即扬长而去。
    王岳川在原地站了几秒,也离开了。
   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周景星有点懵:“什么情况这是?”
    庄谦皱眉:“这属于敲诈勒索了吧。”
    王岳川被孙健等人欺负的事只有谢予路雪辞知道,两人都没有往外说。此时撞见这一幕,才把那天晚饭空发生的事告诉周景星和庄谦。
    周景星立刻怒了:“什么玩意儿,那个孙健也太坏了吧!他不是富二代吗,家里这么有钱还去勒索别人??”
    “估计是觉得欺负别人很有成就感吧。”庄谦目露厌恶,“一群渣。”
    谢予站起来:“我出去看看。”
    他快步走出店门,发现王岳川没走远,就坐在甜品店旁边的一个长椅上,弓着背低着头,双手掩着脸。听见动静,他缓缓抬头。
    眼睛是红的。
    路雪辞他们也跟出来了。
    谢予:“他们一直这样吗?”
    王岳川用力抹了把眼睛,终于说话了:“一开始是扔我东西,在我课本上乱写乱画,故意往我凳子上倒水,后来就越来越过分了……我和高翔马子越一个宿舍,半夜里我好好睡着觉,他们突然把被子蒙我头上打我,让我去宿舍外面的走廊上站着,然后锁上门,一直到早上五点半才让我进去。”
    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没法睡觉,所以白天上课才会那么困,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。
    “这两天他们又开始向我要钱,让我给他们买东西。我生活费本来就不多,几乎都给他们了。再这样下去……”
    再这样下去,他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。
    周景星听的怒火冲天:“那你就由着他们欺负啊?去告诉班主任啊,告诉同学也行啊!”
    王岳川忍不住哭了,嘴唇发抖:“孙健要挟我,说我要是敢告诉别人,他就有办法让我退学。”
    一开始还有抗争的念头,然而被欺压的越厉害,抗争的念头就越小,心里的恐惧就越大。而且万一真的被退学,这两年交的学费、爸妈的辛苦和期望,不就全都打水漂了吗?
    孙健知道他的家境,扼住了他的七寸,让他没有勇气反抗,只能一忍再忍。
    “他以为他是谁啊,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了?”周景星机关枪似的,满脸怒其不争,“你也是傻,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?”
    “我和你们不一样。”王岳川嗓音沙哑,“我无权无势,拿什么反抗?”
    “怎么不一样?”周景星气的喊,“这里的不都是普通人吗,谁有权有势了?”
    “起码你们家境好!”王岳川猛地站起来,紧握双拳,眼眶充血,把那个饱含侮辱的字眼吐出来,“不像我,是个‘穷寒酸’!”
    他爆发的模样有点可怕,周景星一时被震住,没敢再说什么刺激的话。庄谦和路雪辞也微蹙着眉盯着他,短暂的寂静后,谢予轻轻开口了:
    “我曾经也是个‘穷寒酸’。”
    王岳川明显一怔,愣愣地看向他。
    路雪辞也微微转眸。
    “我老家在清溪县,这两年发展旅游业稍微好了一点,但在我还小的时候,就是完完全全的‘穷乡僻壤’。”谢予说,他的音色低沉舒缓,有种讲故事般的质感,让人不自觉地沉浸进去,“初二的时候我搬到青城来,第一次进高铁站连票都不会买,被好几个‘城里人’嘲笑土,说乡下小子真可怜,连自动售票机都没见过。”
    “……怎么可能。”王岳川下意识说,完全无法相信。
    谢予是谁?是青城一中备受女生们追捧的校草,是老师喜爱同学羡慕的学神,他相貌、成绩、谈吐样样不凡,是他这种普通人望尘莫及、花多少力气也无法与之相较的天之骄子。
    这种人,怎么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般狼狈?
    谢予没应声,他不知在回忆什么,兀自地出了会儿神。
    “我可以作证,他说的都是真的。”这时庄谦说话了,“我和谢予是初中同学,他刚转到我们班的时候……形象确实不怎么样。皮肤很黑,理着寸头,说话有口音,连个像样的书包都没有,好像只带了个麻布做的袋子,说是他奶奶自己缝的。”
    周景星高中才认识谢予,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段过往,他跟着庄谦的描述想象了一下,觉得完全无法把那个乡下小子和眼前这位大帅哥联系到一块,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:“靠,真的假的啊,不是你们编出来的心灵鸡汤吧??”
    庄谦没理他,继续道:“我当时和班里其他的‘城里孩子’一样,都有点瞧不上他,没有人愿意和他搭话。不止如此,班里还有一些人发坏,故意欺负他。高翔马子越不是扔你书包吗?谢予也经历过,当时班上有个叫赵熙阳的霸王,趁谢予不在教室,把他的麻布包给扔垃圾桶了。”
    王岳川听呆了,忙追问:“然后呢?”
    庄谦看了谢予一眼,笑起来:“谢予回来后发现包被扔了直接怒了,二话不说扛起赵曦阳的课桌和凳子,整个儿给他丢教室外面去了。”
    “没有丢。”谢予纠正他夸张的用词,“我就是给他扛外面走廊上去了。”
    “重点不在这好吧,”庄谦转向他,“重点在你平时不言不语看起来挺好欺负的,没想到爆发起来那么吓人。我们当时用的课桌质量好,下边纯铁上边实木,死沉死沉的,平时两个人一块搬都特别费劲,你当时把凳子往课桌上一架,轻轻松松就抬起来了,而且桌洞里还塞的满满的全是书!你扛着桌子往外走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傻眼了好么!”
    路雪辞想想那个场景,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唇角。
    当年的男生还小,但背影应该是高大的。
    谢予看了他一眼,轻轻咳了声:“当时有点生气,没控制住脾气。”
    其他事也就算了,那书包是奶奶给他缝的,他很珍惜。
    庄谦继续说:“赵熙阳直接被震住了,和他那些小弟再也不敢招惹你。后来你又在月考里考了第一,还领着班里男生在篮球联赛上拿了冠军,我就想,这人好牛啊,我得和他交个朋友。”
    这个乡下来的小子虽然土,但他头脑聪明,性格宽厚,又有一副在田间地头练出来的好体格,无论是篮球赛还是运动会,都能轻轻松松为班级拿到许多第一。
    城里的孩子一开始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“土包子”,却纷纷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。而谢予也在新群体中渐渐发生改变:蹩脚的普通话变标准了,黑黑的肤色离开太阳暴晒后变白了,发型也在城里的理发店换了……
    “男神诞生了。”周景星听得感慨万千。
    “差不多吧。”庄谦想起那些往事也觉得挺有意思,见谢予没反对,就都给他抖出来了,“后面还发生了件更好玩的事——赵熙阳有次惹了外校的学生,放学被一群人堵了,我和谢予正好经过,谢予上去几下子就把外校那帮混混给收拾了。赵熙阳那群人都傻眼了,问他你既然这么能打,当初我们欺负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还手啊?”
    庄谦忍着笑,“你们猜谢予说什么?”
    周景星连忙问:“什么什么?”
    “他说,”庄谦清了清嗓子,模仿少年谢予的语气,正气凛然道,“学武之人不可欺负弱者。”
    周景星顿时笑出猪叫,连王岳川都笑起来了。
    谢予又看了路雪辞一眼,有点后悔没阻止庄谦,让他瞎哔哔了那么多。然而中二时期的黑历史无法抹除,他只能转移话题,对王岳川道:“很多人都是欺软怕硬,孙健也只是一个学生,只要你态度强硬一点,他不敢拿你怎么样。而且这种事,老师和同学都不会坐视不理,你只要开口,我们都会帮你。”
    王岳川肉眼可见地从谢予的事迹中受到了鼓舞,他握了握拳头,下定决心:“我知道了。我不会再由着他们欺负了。”
    周景星跑回店里买了一个彩虹冰淇淋,笑嘻嘻地递给王岳川:“喏,今天我请客!”
    王岳川的眼眶又红了,他接过冰淇淋,很郑重地对他们说:“谢谢。”